一夜鸡叫

叶子猪月老

风挺爽，雨也爽，ipo        秘书小星知道我的作家查询        身份后，更爽。离开机权限        关大院，到民间体验生防伪       

办公室早在十年[url=http://roll.sohu.com/20121102/n356466798.shtml]不仅如此        [/url
办公室早在十年前就坐腻了，闷在宾馆关门写本子更腻，几个电视剧一编那点积累掏空了，需要点现实素材，咋办？好在隔几级的头儿老顾是当年作家班的同学，跟他说了说。老顾人也挺爽，当即拍板：演戏的说书的都能下来当县太爷，你老兄写了几十年书还不能挂个八品体验生活吗？行，你去湖图县挂副县长，搜集创作素材便了。望你别再写武侠，写点文侠可矣。

我真有点感激，这年头文人不如狗，经理满地走，老顾一句话封我八品，专一体验生活，够哥们儿，到底出身将门，虽是政坛名客，倒有乃父之风。

没有实职的副县长是“准父母”官，但随员未必服。瞧，司机就不大听招呼，仗着父亲是组织部长，又是县委书记的哥们，根本没把我放在眼里。车走柏油路可矣，走石子路就能听到指桑骂槐嫌路孬，走土路则干脆“车坏了”。

我带着湖图县配的秘书——上司的女儿小新，一并体验生活，上司临行前拍着我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老柳多关照哦！

我知道那意思，刚毕业几年的名牌大学生时处什么阶段，体验生活，尤其是跟我体验生活，意味着什么。我是没什么书让她秘，这支笔……不过小新还是要带着她的道具——笔记本电脑。带就带吧，那是人家的吃饭家伙，对，还有数码摄像机。这样的行头坐车还行，走起路来可是路远无轻贷。

天光大暗时，总算到了一个小村，令人兴奋的是村里居然有一家饭铺，并且挺干净。在远离城嚣的地方坐进如此熟悉的包间，我简直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老板娘跟服务小姐一起进了包间：小姐你看，想点些……。老板娘边让小新点菜，边充满暧昧的朝我眨了眨左眼。

我猛然省悟，月黑风高阴雨夜，一位老板带着小秘到远离城市的乡村小店要包间吃饭意味着什么。当即决定把菜送到外间靠墙那张瘸腿桌上。

小新一边嘟囔着为什么，一边不情愿地提“笔记本”，拎摄像机。我来我来，说着我抢过“笔记本”，坐在墙角。

老板娘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搭讪着凑过来，主任你看……左手递菜单，右手很轻的往我肩头一搭，借着低头致问把上身若即若离的附在我的后背上。

够老道的，让你气不得，乐不得，刚要转头回答，左面颊竞柔柔地蹭在一张粉脸上，一股劣质香粉合着口香糖的味道扑面而来。天哪，这是……我迅速把求援的目光投向对面的小新。

小新故意把下颌仰得高高的，一边揉着手腕，一边嗲声嗲气地说腕子要累断了。那眼角扫着我一脸坏相地故作不知。

好你个小新，就为了不用包间，今天要陷我于脂粉阵。写书的人什么坏点子没有，何况写惯武侠的。我把手向小新一指，不无深意的说问一下我的秘书，她知道口味。

小新一愣，当即回过神来，充满神秘却又不无庸懒地说：拿过来吧。大有当我全家的派头。现在的女孩子，不仅冰雪聪明，且又善演小品，转换起角色来，比国际接轨快多了，这就能拉下脸来演小秘。

该死的小新，吃饭就吃呗，竟单为我要了一瓶五粮液，难为这荒村小店会有如此名酒，她自己则弹着一盒伊利奶装神弄鬼地若无其事着。看来这一顿她不花掉我十分之一的创作费不拉倒。

喝就喝！这一会儿司机的气、点菜的气、小新玩儿我的气全聚在一块儿，就让五粮液浇了吧。小新看我气了，一把抢过酒瓶：给，你吃奶，我喝酒。

你！看老板娘躲在柜台后伸舌头扮鬼脸，我自是有苦说不出。

二十年前下乡，那是同吃同住同劳动，带着几张空白介绍信，走遍全中国，既不用配秘书，也不用派专车，今天这现代化的生活体验，可有点让我吃不了兜着走了。

酒也不能全让一个女孩喝吧，尽管从不沾酒。

不久，我就有了房走我不走的感觉。又不久，隔壁包间划拳之声振聋发聩。再不久，一位摇摇晃晃的年青人一手摁着裤前拉练，一手扶墙出门。待回来时一屁股坐在我和小新之间的空位上叙起来：哈哈，我早看出来了，你是中南96级中文的。

小新惊喜莫明，你不是95级社科的？哈哈，老校友他乡相遇，自是话锋顿起。

帅哥玮混得还行吧？

甭提了，头一年打杂，二年咱有了招数，今年副乡磨正。

啥招，给师妹传传。

行，不过这招你不一定好用，帅哥叠起两个指头叙将起来：要想进入现代干部的队伍，基本素质很重要，首先要能够确保竞争中获胜。岗位竞争的现场是对你平时工作的检验，而平时工作却要注意内外两手，第一手的形象要素很重要……

何为形象要素？看来久居办公室的小新对真正的官场不甚了了。

“年龄是个宝，文凭不可少，关系最重要”是混官常识，是原则。但要做好，做大，那就需要基本素质支撑。否则，那些只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而形象是表面化的真正内功，内功者内部之功也，全在感悟，悟性高者得道，悟性低者从俗。现在的本科生，名牌大学生一抓一大把，凭什么呀，小师妹？

小新有些愕然。

好，且听我给你分解……

乡长，弟兄们等您呢？

你继续，我这儿遇到同学了。看着随员关上包间门，帅哥玮神秘地凑近小新，便欲附耳。

师兄免，老柳不是外人。

形象内功有三招：小姑娘的笑，小媳妇的叫，老太婆的瞎叨叨。小姑娘的笑是有出处的，汉相张子房“如妇人好女”，既然如妇如女，那笑就保不定不如小姑娘，引申后可将“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的能力来自小姑娘的笑。这种笑法不露齿，可以使人含蓄，“卟哧”一笑可释放某种感情于瞬间，是洋笑法“蒙娜丽莎的微笑”的升华版，那种笑法因是永恒的，所以过于刻板，而此种“卟哧”，如昙花一现转瞬即逝，且以手相助，故作掩口状；肩一耸，以作轻松态；腰稍弯，膝于上司长者前微曲。做到全身配合恭而有敬，曲而见礼。手亦可挡下半面需遮之口。在下属面前或会议上无法全身配合时以手、面配合，也可达到略胜“露八牙”效果，因为那种笑太过张扬，有逢场作戏且又故意装饰的感觉。为此，对木兰镜多方演练后，可作为头牌。

那小媳妇的叫呢？

这小媳妇的叫大有讲究，一是讲时机，必需叫得适逢其时，比如某领导某句话出口之时，或是恰于座谈、讨论等会议中，放PPS之时，稍有可取之处，便立即迸发；二是讲究文化内涵，这文化必须是现代的，逢古必失，语言必须新潮；三是要叫出别人想叫叫不出之辞，如当地人惊叫时，大不了一个“啊”字或“咦”字，而创新叫法则可以是电视镜头前或是舞台上摇滚派主持人的广式叫法“哇噻”。时机、文化加新潮成为创新叫之三要素。

小新和我听得目瞪口呆，那叨叨……？

老太婆的瞎叨叨是最富延展力，最具挥发性，最能展示自己，极具掩饰功能的基本功。表面看絮絮叨叨是贬义，惹人生厌，细分析意境可深可浅，内容可繁可简，质量可高可低，效果可大可小。根据文化或专业水平，能叨叨出天文地理古今中外的大至国政方针，小至司机不肯出车，属员个高当削之类的诸多内容。主是要知识化、专业化、时新化。比方说要针对某一位威望高、能力强、业绩显著、服从指挥的下属，且又没毛病可挑，这时使用出尔反尔法加朝令夕改术，采取莫须有思维方式，睁眼瞎否决定理，人身攻击战术，以指东说西式在对方无法回答的场合（如大会），提出你买的鸡蛋为什么不是方的之类，然后运用地摊书，厕所报所载之最新科技，引据在爪哇国，龟子实验室，方蛋发生器培植出的四方西瓜为例（知识化），指出方蛋产生的可行性，市场销售的可能性，你未买到的懒惰与不负责任的必然性（专业化），并以此全面否定这位员工。以轻则大会点名扣奖金，重则下岗除名处理（创新化）。这就远胜出二千二百年前赵高的当廷指鹿为马，且被认定之多多。

瞧，叨叨的内涵与外延，能力与威力是否具有时代性、理论性，综合化与新潮特色。老太婆的瞎叨叨是一种戴着美式头盔，挂着战斧式导弹的F16，其威力自是不可低估。以此三大特点，再加上上挂下连术，黑白两道法，当面背后阴阳说，你想不升官都不行呢！

那你只练内功不干工作行么？托着桃腮仰着粉脸的小新迷茫的眯着杏眼问。

谁说不干，这就是外功了……“呃——”后院一只阉公鸡，大概阉得不干净，还在努力打鸣。

所谓外功：一推、二挡、三反诘是也。

何谓……

新妹不知，老柳你这年纪还不知道么？

这推我略知一二，挡与反诘就是新知识了，还望兄台赐教。

阿玮一听我口遵兄台且又请赐教，顿时更加飘飘然。于是叠起三个指头……不大好叠是吧，那就侧掌好了，反正我醉眼朦胧，看不清楚，只觉得阿玮象是三头六臂，在我眼前模模糊糊的晃啊晃，讲啊讲。

工作不能不做，比方上班要比别人早到。打水、拖地、打开上司的门，把办公台面抹干净了。给人的印象的是：瞧这年轻人多能干。真正的事务性问题可就要推了，下边的村头儿、组头儿哪个不是地头蛇，你得罪了他们以后好过么？工作推给他们要使他们感到你信任他们，重视他们，把“副乡长”的业务委于他们是瞧得起他们。中国传统的谦谦君子形象至关重要，你可以用重视、指标分解、计划任务等形式下给他们，既官冕又不露痕迹，此为官推。你还可以用酒桌弟们推、上司考虑推，当众明推、背后暗推等等，诸多推法难以尽述。

至于挡么，文章颇多，但主要是为上司挡。下级诉苦，群众上访，上级批评，经济查核，同级挑刺，你要挺身而出，挡的适时，挡的得法，挡的有理有据。下级诉苦时，你可以先示同情，再述难处（要会编），共识同诉，请求分忧，什么样的下级在这样的上司面前能不感动？其实你什么问题没解决，他却对你感激涕零。群众上访肯定是群众有理，不受委曲他们不会到咱这衙门来找麻烦。先要耐心听。再要留材料（没材料回去搜集整理），没那文化只好不诉。三是你先回去我们会认真调查处理。送走人后，问题严重的逐级转至被诉人手里，问题不重的扔进纸篓可矣。上级批评时，我的位置最重要，批不到我，我却可以以旁观者身份挡驾或救驾。比方：我们集体研究时决策有失误。这是“组织挡。某个部门，村、组执行不力。这是移位挡。我也有责任，我忙于分管专业，没有多考虑这方面问题，及时提出相关意见。这是挺身挡。这种挡法既不担责任，又确指了上司错误，更表明了自己工作尽责，严于律己。这挡法能不为自己挡风么？

司法查核，你可以先接、后匿（或毁）、无穷托（拖）。接待要谦恭，隐匿销毁证据要做得人不知鬼不觉，尽量缩小范围。拖有两层意思，一是拖时间，拖出时效最好。二是托门子，利用关系网，网外网，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保人保己确保无事。同级挑刺就不怕了，平时搜集好同级诸多“刺”，你挑我也挑，比你挑更高。所谓你不挑我不挑，你挑我多少，我挑你不少。他知道你不好惹了，只好敬而远之，此谓挡之要诀。

此时我的心里一阵阵发寒。

那反诘？小新有些困惑的问。

反诘是终极之招，你问我我问谁是庸官无招之招。你问我我问你才是为官最高境界。比方分管农业的你问我村镇工业为什么没抓起来，我就问你农业为什么没达到现代化水平，缺少支撑的工业自然就上不去。我不但要问为什么，还要问你打算采用什么方法，在什么时间内达到，平时还要隔三岔五地查问，再上不去，就用我的工业可就垮了之类的因果相胁，直令对方热汗与冷汗直流，努力与脱力相就……我们在学校时老师教的只是入门功夫、自修基础，要深入，要高屋建瓴还要靠自己在现实中探索，总结，所谓实践出真知嘛。怎么样小师妹？说着伸手要捏小新的脸蛋。

我正听得欲昏欲呕，见得阿玮如此轻薄，刷一掌煽去，恰好小新也避开后甩出一掌，阿玮的左右颊几乎同时挨了巴掌。

阿玮何曾吃过这亏，就要发作，包间里跑出一帮阿玮的哥们，强把我们拉开。后院的公鸡母鸡阉公鸡大叫起来，这时天已放亮。

走吧，咱们下田采访一下晨耕的农人吧。我帮小新拎起“笔记本”。

老柳，对不起，让你跟着受了一宿罪。

不，学了不少东西，这比葫芦僧判断葫芦案精彩多了。只是今夜可能说不清楚了。

什么说不清楚，刚才那一架就足以证明咱们的清白。

唉，官场险恶……想了想我还是顿住了。我的手机适时响了起来，这是上司电话通知我：昨天组织部门根据转来的档案看，你的大专、研究生文凭是工作后取得的，不属承认学历，故而你的学历水平只是工作前的初中程度，本县急需高学历人才。故而你不能挂职，拟由湖椹乡吴玮乡长接任……

小新看我脸色有异，连连追问谁的电话。

你爸爸。

什么事？

没事，咱回去。

干吗。小新摸出手机就要拨号。

好不容易止住她，我的手机又响了，这次是省里的老顾来电：老柳注意搜集素材，看能不能来篇纪实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