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城

依依兰若

日升日落圣元，花谢花开。地球自转圣元一天，公转一年。
圣元　　睁开眼，总有东西圣元样，一天一天，汇聚成[url=http://finance.qq.com/a/20111124/005505.htm]圣元[/url，一天一天，汇聚成塔。
　　气球被针扎出一个小洞，然后一点一点，还原成无法放飞的姿势。
　　气温在最近几天开始急速下降。初冬的早晨，太阳还没透出云层，风冷的刺骨。我不情愿地拿着书包走出门，猛地鳖见不远处的牛棚，家里的那条老黄牛安静地躺在草堆上，悠闲的不像话。
　　我不得不承认，人真是个很奇怪的东西，就像此刻，我突然要和一头牛计较。我弯腰捡起一块石头，准备狠狠朝牛丢过去。突然，我妈出来了，她一看我这架势，走过来就戳我，“一条牛碍你啥事啦！”说罢将手中的红领巾塞给我，“别又罚站，在学校给我乖点。”
　　别，又，罚，站。这是我们的校规，谁如果没带红领巾做早操，谁就会罚站一节课。当时只觉得这个规定很不人道，却也是乖乖遵守。多年以后我才明白，年龄也是一种懦弱。
　　五分钟后，我在三岔路口看见了洛奇和张小五，不是巧遇，而是刻意等待，谁叫我们是“三侠客”呢。
　　洛奇神秘兮兮地走过来，“希子，听说镇子上午有一个杂耍团要来表演，有没有兴趣？”
　　“你也太孙子了吧！”我鄙视对方，“你这明摆着就是让好学生逃学嘛。”
　　张小五装模作样地看着洛奇，“就是，那什么，就让好学生去上课吧，我们走。”
　　有一种玩笑，你永远也不知道它是用来调侃自己还是调侃别人的，可结果是我们都乐在其中。我连忙追上前，“没听过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吗？”
　　你身边有没有这样的朋友，不管你要做什么事，或对或错，他们永远只会支持你，只因为你是你。
　　看完杂耍结束，已经到了吃午饭的时间。张小五凑过来，“咱现在怎么打算？”
　　我说：“赶回家已经不可能了，老黑（我们的班主任）一定不会放过我们。”
　　“还有我妈，那可不是一个好缠的主！”洛奇摇摇头，接着说：“不过既然溜出来了，不玩个尽兴怎么对得起自己呢！”
　　洛奇的想法得到了我们的一致认同，或许说，那就是我们的想法。
　　天快黑了，在早晨的三岔路口，我们祝彼此回家好运，然后散了。当我在想着一会怎么忽悠我妈的时候，一抬头，就看见了出来找我的母亲。我甜甜地叫了一声“妈”，然后飞快地跑回家。
　　“臭小子，你给我出来！”母亲在外面用力地拍门。
　　“不开是吧，那好，我现在就打电话给你爸，看他怎么修理你！”几分钟后，母亲换了一句话。
　　我不情愿地站起来，真是，每次不行就使这招，屡试屡胜。见我开门，母亲立刻给了我两拳，“你胆子现在还挺大啊，说，今天去哪玩了！”
　　“上山捉鸟去了。”我脸不红心不跳，“后来玩的忘了时间，心一急，抄了一条小路，结果迷路了。”
　　“真的？”
　　“真的，你儿子这么老实，会骗您吗？”我无辜地眨眨眼。
　　母亲一笑，“得了吧，张小五和洛奇也去了吧。”
　　我点头。母亲顺手又给我一拳，“离他们远一点，他们不是什么好鸟。还有，以后再有类似情况发生，看我不告诉你爸，现在快去洗手过来吃饭。”
　　第二天，我们“三侠客”讨论的第一个话题就是昨晚回家后的“盛况”。最可怜的要算洛奇，屁股疼的都不能坐了。
　　“我说你妈够狠的，不愧是咱村的妇女主任。”张小五在一旁幸灾乐祸。俗话说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我也迅速站到张小五一边，“洛奇同学，李主任昨晚给你上了些什么思想课啊，能不能说给我们听听，也好让我们接受接受教育的熏陶。”
　　洛奇的脸憋的通红，“看你们俩，真不是什么好颜色的鸟。”他的话音刚落，我和张小五立刻就笑了。洛奇疑惑地看着我们，很快也笑了。
　　因为我们的母亲都说了这样一句话——谁谁不是好鸟，你别跟他们在一起。这个你自然是指自己的孩子，谁谁就是和你一起闹的人。我们都是自己父母眼里的好鸟，别人父母眼里的坏鸟。
　　老黑站在教室门口，双手叉腰，以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看着我们，“你们来啦。”
　　我们三个只是低头不说话，因为此类情况也不是第一次了，根据以往的经验，只要我们态度端正，绝对服从，老黑不会太怎么难为我们。毕竟有这么一句话——烂泥巴扶不上墙壁。
　　当然，这不是我对自己尊严的践踏。我一直认为自己是个很好的人，可是很多人都表示不同意。不过我懒得和他们解释，他们压根就不知道好人和好学生的区别。这事就像你企图在一群丑女中挑出一个美女，别人会承认她美吗？答案显而易见。
　　这个冬天，总算开始了第一场雪。渐渐地，村子热闹了，因为大家都忙着筹备这个叫“春节”的隆重节日。每年的二十五，是父亲回来的日子，这一天，我一定会乖乖地呆在家迎接他的到来。
　　“我回来了！”父亲总是人未到声先到。见了我，父亲立刻放下手中的东西，“小家伙又长了，不错不错，今年期末考试第几啊？”年年不变的对白。
　　“刚回来就问这，先去洗洗吃饭吧。”母亲接过我，催促父亲快点去，说菜凉了就不好吃。等父亲走后，母亲放下我，“你以后再不努力，我就真告诉你爸了啊。”
　　我装模作样地点点头，迅速去翻父亲带回来的箱子，因为里面一定有我的礼物。父亲在家的日子也是母亲最高兴的日子，这段时间，母亲都会稍稍打扮自己，一向很爱串门的她也很少出去。我知道，一年就这么几天和父亲团圆的日子，母亲自然格外珍惜。可是每次父亲离开，母亲从来不去送，她说路难走，小时候我信以为真，还觉得母亲真懒。现在，我明白了，母亲只是舍不得看着父亲离开。当你面对一个不想却又无奈的选择时，你所能做的，只有尽量不亲自面对。
　　时间的年轮从来不会停下，它在某处无声地转动着，悄悄地改变了一切。带着红领巾照毕业照的那天，我们才知道，有些时光，终是回不去了。
　　张小五说：“真的，我突然觉得时间这东西真他妈的残忍，让我们遇见，又让我们分离。”
　　洛奇拍了他一下，“你小子别装文艺了，又不是以后见不到了。”突然，洛奇的声音开始哽咽。
　　我本来想安慰他们，结果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是的，也许小学毕业，你们认为这算不了什么。可是我们是农村的，那时，好多的家庭只让自己的孩子念到小学毕业，然后就出去做事。比如，张小五。
　　小五走的那天，我和洛奇在后山静静地坐了一下午。临走的时候，洛奇突然问，“希子，你还记得我们的名字刻在哪棵树上吗？”
　　我点头，走到那棵树面前，“你看，在这呢。”上面还清楚地显现着“洛奇成希张小五永远是好兄弟”。我看了洛奇一眼，他迅速避开我的目光，我知道，他和我一样，懂了什么叫做“物是人非”。我上前一步，“洛奇，认真回答我，你家什么时候搬？”
　　洛奇愣了一下，回答：“最多一个星期。”他知道他家要搬的时候，正是照毕业照的那天，所以那天说到“又不是以后见不到了”他会哭的说不下去。
　　“对不起，我——”
　　“没事。”我打断洛奇，“我明白。”我明白洛奇不是故意要瞒我，他是怕我承受不了，小五走了，我还有他，可他也要走了。但是洛奇，要走的，终究要走，早知道或晚知道不一样吗。
　　五天后，我抱着洛奇，“搬走之后记得常回来看看。”
　　洛奇一个劲地点头，“会的会的，咱兄弟三个一定还会再聚的。”
　　天空没有留下翅膀的痕迹，可我已飞过。我们的童年，就这样宣告了结束，可是我知道，它并没有消失，因为在我们的心中，深深埋着对它的记忆。不管从今往后，我们的交集是否仅仅只有回忆，只要在一起过，已经足够。
　　你知道这个世界唯一不会改变的是什么吗？是改变本身。进入新的学校，我开始了新的生活，有了自己的新朋友圈，新思想。我是这样，洛奇也是这样，张小五还是这样，所以我们只能在原来的轨迹上越走越远。
　　虽然我和张小五还是每年都能见面的，毕竟我们在一个村，可是渐渐地，有些东西它就真的回不来了，我和小五越来越生疏，或许是因为长时间不见，或许是因为两人的生活完全不一样，说话根本就不在一个思想平面。至于洛奇，我们基本没什么联系。
　　又是一年春节到，母亲显然和往年不一样，因为这个春节过完，她会和父亲一起出去。
　　母亲是这样对我说：“你现在也长大了，可以自己照顾自己，我得乘着身体还行，好好照顾你爸几年。”
　　我问：“为什么一定要出去呢，让爸回来不也一样吗？”
　　母亲指着我的额头，“还不是为了你这个臭小子，将来娶媳妇不要钱啊。”
　　临走的前一晚，母亲拉着我的手说了一大堆，无非就是什么季节该穿什么衣服，要记得经常晒被子，好好吃饭之类的生活琐事。
　　半夜，我起来上厕所，发现父母房间的灯还亮着，里面隐约传来。“我还真有点不放心希儿一个人在家。”“别想了，这么多年，你一个人在外面也挺不容易的。”“我都这么一把年纪，习惯了，要不我说你就不去了吧。”“成平，你让我怎么才好呢，我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别生气啦，那你就先呆一段时间，不行就回家，好吧？”
　　我突然感觉鼻子一酸，可怜天下父母心。于父亲来讲，是无法兼顾的家庭与生活，他必须要出去挣钱养家。于母亲来讲，是无法取舍的亲情，一边是丈夫，一边是儿子，不管选谁都像割她的肉。
　　有时候，我们之所以选择，不是因为有多条路可以走，而是我们被选择，被生活选择了不得不。
　　石头沉入海底，听不见任何声响，可是海知道，在某个不被发觉的平面，它惊起了一圈波纹。
　　国家开始提倡“新农村”建设，这里的一切将被慢慢取代。
　　隐约中，我看见了三个少年，他们穿统一的校服，胸前佩戴着鲜艳的红领巾，不远处，是他们低矮却很温馨的家。这一切显得那么和谐，美好。
　　也许，当到了“物非人非”的那一天，一切又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