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女人的烦恼

十年只有你

    一
　董洁　医院重症监护室里，董洁张立鑫已经躺了三天了董洁，处于昏迷不醒状态，董洁话，妻子袁莉含着两眼[url=http://www.slrbs.com/yule/ylxw/2014-06-05/161878.html]董洁[/url，妻子袁莉含着两眼泪看着他，心如刀搅。医生告诉袁莉。张立鑫是肝癌晚期，全身扩散，己经处于肝昏迷状态，无药可治，杜冷丁只能止痛，准备后事吧。老公没几天活头了，让袁莉揪心，更揪心的是，心血管科还躺着患冠心病的老公公，婆婆侍候着他，妇产科躺着待产的儿媳妇儿，儿子守着她。每天钱像流水一样流向医院，袁莉看着账单，仿佛一张张催命符。老俩口一辈子省吃俭用省下来的三十多万元，娶了儿媳妇，为他们付了购房款首付，没剩下几个子儿，老公住院好在有医保，老公公也有医保，儿媳生孩子可是全费，已经交了五万，早晨护士又催款，儿子又交了三万，把小二口攒下的私房钱家底儿掏空了。傍晚的时候，张立鑫突然清醒了，看着袁莉交待说：“我死了，你不要给我买墓地，骨灰盒儿，到山上找棵松树，把我的骨灰埋到树下就行了，每年清明节，也不要烧纸钱，买束菊花放到树下就行了。莉，我真对不起你，我一死，沉重的负担都压到你身上了。唉，人财两空。咱爸咋样了？”袁莉道：“咱爸好得多了，明天就可以出院。我给咱爸找个了个中药方儿，每天熬一副，当茶喝，效果挺好，血压降到一百三，七十，也不早博了，血糖降到六点五。而且药也不贵，一副才五块多钱。”袁莉把药方儿给张立鑫，张立鑫见方儿上都是普通中草药：山药八克、黄芪六克、五味子七克、白灼五克、山楂七克、茯苓九克、赤芍六克、白术六克、甘草七克、丹参七克、沙棘六克、菊花十克。袁莉道：“这方上只有沙棘不太好配，好在咱们西北出产沙棘。”张立鑫把药方给袁莉道：“我可能是回光返照，你把咱妈和儿子叫来，我见他们最后一面。”
　　袁莉也知道老公是回光返照，急忙到心血管科和妇产科，把婆婆和儿子找来，赶回传染病科，张立鑫已经处于弥留之际，不认人了，不由地失声痛哭。还是婆婆把持得住，急忙把老衣给儿子换上。儿子把医生请来，医生扒开张立鑫的眼皮看了看，道：“他已经去了，办后事吧。放太平间还是直接送到火葬馆？来个人，我给你们开死亡证书。”儿子跟医生到办公室开死亡证书，袁莉问婆婆：“妈，你说咋办？”婆婆流着泪道：“咱家再穷，也得给他买个墓地，骨灰盒儿，不能让他死无葬身之地，清明节、寒食节、大年三十儿孙们也有个扫墓烧纸的地方儿，你说呢？”袁莉道：“按妈说得办吧。”婆婆道：“我把你爸叫来，让他们父子也见最后一面。”袁莉道：“爸能撑得住？”婆婆道：“有我呢，他早晚得知道啊。其实你爸早就明白立鑫撑不了几天了，肝癌是最凶险的癌症，到了晚期开刀化疗换肝，都救不了了。我在医院干了一辈子，眼见多少肝癌患者死在病床上，无能为力。钱你别操心，我和你爸还有点棺材本儿。你媳妇这几天也要生了，唉，这生和死都赶在这几天了。现在的人啊，生不起，活不起，也死不起。”
　　袁莉道：“妈，你在这儿，我去请我爸，这楼上楼下的，跑着也费劲。”
　　儿子拿着死亡通知书进来道：“奶奶，妈，我打电请岳父岳母来照顾春兰，这几天我办爸爸的后事。我给火葬场打电话了，他们马上来车，亲朋好友我也通知了，在咱家楼下搭了灵棚，停灵三天，接受亲朋好友吊唁。”
　　爷爷这边咽气，小孙子在妇产科出生，是个男孩儿。袁莉和儿子把张立鑫送到火葬场，先在冰柜中保存几天，一边开丧，一边要到医院照顾儿媳和小孙子，老公公只好交给婆婆了。丧事喜事几乎同时发生，袁莉和儿子忙得焦头烂额，亲家也不好挑礼。

　　二
　　袁莉和儿子到新福苑公共墓地给张立鑫买墓地，工作人员介绍说，A区是豪华型，双人墓一百五十万，汉白玉碑，汉白玉围栏，B区是高级墓区，双人墓七十五万，C区是普通型，双人墓十万元，D区比较便宜，都是单人墓，窑洞型，每座一万元。袁莉吃了一惊道：“这么贵！阴宅比阳宅还贵！”工作人员道：“过几年还要贵，现在墓地已经包围城市了。大散关那边有便宜墓地，每座窑式五千元，我们新福苑还有超豪华型，每座占地二十平米，一年四季有鲜花、长青树，每座五百万。”袁莉苦笑道：“我们一家子都是工薪阶层，别说超豪华型，就是豪华型也买不起，普通型的能不能打打折？”工作人员道：“不打折，要想打折，得和我们老板面谈才行，那得有很硬的关系。”袁莉想了想，一家人都和新福苑总经理没什么关系，想打折是没门儿了。现在因为病得病，死得死，刚又添了个小孙子，国产奶粉吃着不放心，怕含有三聚氰氨，要吃进口的，家里已经开始负债，叹了口气，对儿子道：“现在只能顾活人，给你爸买座便宜的吧，这儿离城近，上坟扫墓方便些。人死如灯灭，不过是安放骨灰盒儿。”儿子点头道：“好吧，春兰怀孕后就辞职了，也没了工作，没了收入，爷爷奶奶也是八十来岁的人了，不定哪天就，那个了，以后我们家就因病和老人去世返贫，负担越来越重了。”
　　张立鑫停灵三天，就火化了，骨灰安放后，在西关大酒店开了一百桌席，款待来参加葬礼的亲朋好友，左邻右舍。事后算财，收礼三十多万，除去酒席和酒水等开支，节余几万。其实这笔钱早就支出，现在不过是收回一部份。亲朋好友、左邻右舍哪家有红白喜事儿不随礼？一年光是随礼钱就得好几千。
　　袁莉今年刚五十岁，说老不算老，说年轻也不年轻了，刚刚步入老年行列就成了寡妇。她在一家医院任护士长，收入不高，一月也就三千元多点，上面还有四个老人，都是七十多岁八十岁的人了。如果张立鑫不死，还可以和她一起扛起家庭重担，现在他死了，她能扛得起来？儿子是个妻管严，儿媳妇娇得不得了，不但不能帮她一把手，还得她照顾她，帮她带孩子。月子里挑吃挑喝，梢不如意就又哭又闹的，好像生了个男孩子有功似的。
　　本院有十几个护士长，一半儿和袁莉是同学校友，年龄相近，其中有二个和袁莉命运相同又不同，同得是都是中年守寡，不同得是比她经济条件要好得多，没有什么负担。李力是心血管科的护士长，四十九岁，老公三年前去世了，她有个儿子，正读硕士。老公是做生意的，去世给她留下几千万，公公婆婆虽然也是七十岁的人，老当益壮，开家大型连锁超市。李力有车，袁莉这次办丧事，用车都是李力出车。李力不想再婚嫁人，兰领工人她看不上，灰领没合适人选，白领们嫌她老。袁莉知道她养了个小白脸儿，还有个情人。张梅和袁莉同岁，守了十年寡了，儿子在部队，是个上尉军官。张梅再婚过一次，过不到一块儿又离了，原因是后妈难当，二窝小孩老打架。张梅经济条件比李力差，比袁莉要好，公婆都和小姑子生活，不用她负担，娘家父母都是离休干部，每人离休金七、八千。张梅住在娘家，也有房有车。
　　一天晚上，李力请袁莉和张梅吃饭，吃得是广味火锅。广味火锅不像川味火锅味重，又麻又辣，清淡一些。李力问袁莉想不想再嫁人？有个老工程师老伴死了，想再婚。不过年龄有点大，六十一岁了。有个儿子在美国硅谷，有绿卡的。这位老工程师认识袁莉，在内一科住过院，对袁莉很有好感，认为她是个温柔敬业、责任心很强，和蔼可亲的女人。袁莉道：“我不能再嫁，如果再嫁，四个老人的赡养都压到儿子身上了，他承受不起。”张梅道：“现在独生子女一代，从小娇生惯养，没吃过苦，在蜜罐里长大，他们能负担起六个以上老人的晚年照顾任务吗？”李力道：“这是很实际的问题，中国已经进入老年社会，未富先老，老年人的晚年谁来照顾？我们这一代人也很快步入老年了。袁莉，这回你老公去世、公公病重住院，加上儿媳妇生孩子，花了不少钱吧？有什么困难就说话，我可以帮你一把。”袁莉道：“欠了点债，我还承受得起。公公婆婆有退休工资，有医保，倒不用花我的钱。”张梅道：“这一个多月，你够累得了，医院要侍候老公，家里要侍候儿媳妇坐月子。现在的小媳妇，可和咱们这一代人不一样，屁大点小事都承受不了，能享受不能吃苦。”张梅道：“都是小皇帝小公主嘛。”李力道：“袁莉，其实你再嫁也好，有个人帮你扛啊，儿子和儿媳是指望不上的。”张梅道：“大十一岁呢，相差太悬殊了，大个一、二岁还可以。”袁莉搜索记忆，想起来了，这个老工程师一头白发，国字脸儿，高高的个儿，有糖尿病和高血压，摇了摇头道：“他有糖尿病和高血压，肾也不好，动脉粥样硬化。”张梅道：“那更不能嫁了。”李力道：“我看他满面红光的，以为身板挺好呢。”
　　桌上的蔬菜吃得差不多了，李力要再点几个菜，袁莉道：“我们饭量都不大，能吃完就不错了，不要再点菜了。”张梅道：“再要盘羊肉，我喜欢吃羊肉。”李力招手叫来服务员，又点了一盘羊肉，一盘面筋，她爱吃面筋。
　　
　　这天晚上袁莉失眠了，翻来复去睡不着，坐了起来，打开台式电脑上网。她有个网友，常在QQ中聊天。这位网友也是个中年寡妇，儿子娶了个强势媳妇，她也是个强势的人，常常针尖对麦芒，过不到一块儿，从家里搬了出来，在五环外买了套二居室自个儿住。常寡妇开了家肉包子菜包子连锁店，每年能挣百十万，她也有辆雅阁。常寡妇和袁莉同岁，她是想再嫁的，但儿子不同意。儿子知道老妈手里有不少值钱的东西，古董，金条之类，他想继承遗产。得知袁莉老公因病去世，常寡妇劝她节哀，多为自个儿打算，儿子是靠不住的，有可嫁的人一定要再嫁。这年头儿还讲什么从一而终，从一而终也没人给你立贞节牌坊。不过，要嫁的人一定考察清楚，别上当受骗，现在有人专骗中年寡妇。袁莉苦笑道：“我是负婆，不是富婆，他能骗走我什么？我儿媳妇只是有点娇里娇气，倒和我能过一块儿，亲家也不是爱挑事的人。”
　　袁莉感到自己正处于两难的境地，再嫁难，不嫁难，才五十岁就守寡？如果活到八十岁，还有三十年的路要走呢。
　　张立鑫为什么会患上肝癌？医生诊断是家族先天性原发肝癌，袁莉问了婆婆，公公，才得知张立鑫的几个爷爷、叔叔、哥哥都是患肝癌死的，倒是有因。袁莉很害怕儿子也遗传上家族先天性原发肝癌，让儿子到医院做了全面体检，还好，没查出什么问题。儿子才二十多岁，谁知道四十多岁时会不会突发？但是公公七十多岁了，并没有肝癌，张立鑫怎么就遗传上了？曲线遗传？
　　袁莉五十岁了，体形还保持得挺好，不胖不瘦，腰是腰，屁股是屁股，胸部挺饱满，双峰高耸，皮肤也不粗糙，摸着还光滑。只是这一年多因为张立鑫的病，脸儿显得憔悴了一些，多了些鱼尾玟。
　　袁莉拿不定主意，和好友李力、张梅商议，李力和张梅都主张她再嫁，好有个人和她一起承担债务。以她的工资收入，想还清五万元的外债得多少年？袁莉想想也是，小孙子天天要吃进口奶粉，儿子是帮她还不了债的，袁莉决定和儿子儿媳商议一下，征求他们的意见。
　　儿子和儿媳倒不反对，父亲没有什么遗产给他们，倒留下一屁股外债。袁莉道：“你父亲留下的这套三室二厅，我留给你们，债务我全部带走，你们没啥意见，我就托李阿姨、张阿姨给我务色一个老伴。”儿子很难受，他不想母亲再嫁，但也明白，母亲才五十岁，不能让母亲为他的面子牺牲。儿媳道：“妈，你还年轻呢，不能为我们牺牲后半生的幸福，再找个老伴也好。”婆婆说把这套三室二厅留给他们，债务带走，她很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