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莞市汽车网

标题: 刘麻子 [打印本页]

作者: 屹立不倒的勇 时间: 2013-8-2 13:59
标题: 刘麻子
　　在十年以前我煤运贾保林还是很相信刘麻子所讲煤运贾保林的《西游记》，也很爱煤运贾保林听他讲。他说孙悟空三煤运贾保林棒才将白骨精打死，孙[url=http://bbs1.people.com.cn/post/23/1/2/131900749.html]煤运贾保林[/url才将白骨精打死，孙悟空叫玉帝老二是因为玉帝和孙悟空是同胞兄弟，玉帝排行老二。孙悟空从小调皮后来就到花果山称王称霸，玩个混世，玉帝乃一介书生，从小老实，勤奋读书，行善积德，最终才修成正果。不管他怎么讲，我们小孩还是爱听，讲多了他是要报酬的，就让我们每个孩子回家给他带个鸡蛋，不然他第二天就不再讲给我们听。我们只好从家里偷鸡蛋给他换故事听。那个时候他就会乐的嘴张着像破鞋口一样大。
　　刘麻子七十多岁的时候还给他家里放牛，同时还把他孙子一起带到河滩。老马每次见刘麻子就大声说，麻子，你又出来溜孙子来了。麻子嘿嘿一笑说，是啊，一起拉出来让吃点嫩草。他孙子屁迭屁迭跟着他，手里拿根柳条时不时在他屁股抽一下，嘴里还说，老刘，快走，不然我这鞭子又要不长眼睛了。刘麻子又是嘿嘿一笑，说，老了，走不动了。然后就听见唰的一声。柳条打到刘麻子屁股并不疼的，刘麻子有个爱好，但也并不是爱好，只能说是习惯。他自己缝制一个皮坐垫，上面有三根带子，两根是在腰间系着，走起路的时候坐垫就像说书人小腿上的竹板一样不停地扇着响，坐下来的时候他又把最下边的那根带子从裆部拉过来系在小腹前的扣子上，这样正好包住屁股，随时可以席地而坐，比带小凳方便多了。
　　若是拉亲戚扯关系，刘麻子还算是我的姨爷了，但是我姨奶我从来没有见过，我只知道我爹会叫就麻子姨夫，我是从来不叫他姨爷的。刘麻子是有学问的，只是可惜了他自己没有出息。他讲《老子》，问我们知道不知道老子，我们说老子就是爹，他眼睛笑着迷成一条线，说非也，非也，老子不是你们的爹，老子乃一圣人。他孙子正在一旁玩耍听到这话时跑过来用柳条又在他头上抽一下，说老子就是我爹，我爹就是我老子。刘麻子生气地骂道，我是你爷爷，你个浑小子竟敢打你爷爷。他孙子双手叉腰反骂道，我才是你爷爷。这时刘麻子又嘿嘿一笑说，你是我爷爷，来，我的爷，坐到这来。说着拍拍自己的大腿，然后抱着他“爷爷”继续讲老子的故事。王二碰见刘麻子时就会笑着骂，麻子，又在那放狗屁呢。麻子高兴地笑着说是啊，在讲西游记呢。王二说讲了西游记，你都忘记牛会耕地了。刘麻子耳背，听不清楚王二是在骂他，只看到王二是在微笑着给他说话，并不知道是在微笑着骂他。一个小孩偷偷告诉刘麻子说王二在骂你放狗屁呢。这时刘麻子才生气，撅起的嘴像小孩的屁眼似的。
　　刘麻子耳背，对他说话要是不大点声就等于对牛弹琴了。刘麻子说起自己的耳背是很神气的。他问我们有没有见过打仗，这句话就像放狗屁了，我们爹都没有打过仗我们能见过打仗。他又问有没有见过炸弹，我们都摇头说没有见过。刘麻子耳背的故事就从这里开始了。
　　刘麻子说自己年轻的时候跟着刘志丹闹过革命，最重要的是他还给刘志丹将军当过警卫员。他的年龄与历史的年限基本对应，但是有没有给刘志丹将军当过警卫员已经无从考证了，我问我爹是不真有这事，我爹说他也不知道，刘麻子和我姨奶结婚时他还没有出生。刘麻子说当年他年轻的时候家里穷的没有粮食吃，刘志丹正好开始在陕北闹革命，他就参加了刘志丹的革命队伍，目的只是为了混口饭吃，图个肚儿圆。在一次斗地主的时候他一个人打倒地主家的四个家丁，而且大气也不喘一下，刘志丹看他好身手就留他在身边当警卫员，而且给他佩了一把盒子枪，子弹二十四小时上膛，走起路来就两胳膊袖子像朱老总的一样唰唰地响。他说刘志丹那人真好，有次吃饭的时候大喊一声，麻子，然后他就迅速跑过去站正了说，到。刘志丹就将碗里剩下的几个红辣椒给他说这个我不吃了。他高兴着还以为是特意赏给他吃的，就乐呵着一个人偷偷躲在屋后吃，结果辣的满口发烫，急急忙忙跑到厨房往嘴里填盐，过一会就舒服多了，也不辣了，但是开始口渴，他就喝自己水壶里的冷水，没一会喝了几水壶，再用不了几个小时他就开始肚胀的难受，他想站在哪个角落一次性尿个够，可是又没有那个意思，努力一下还是不行，只能由着肚子胀了。肚子实在胀的利害了，走路都像孕妇一样挺个肚子，迈着小步子，他就想这回是完了，为了吃几个辣子就这样给胀死了，这鬼魂要是到阴曹地府了怎么向老祖宗交待，说出来不是让其他鬼听笑话。后来刘麻子没有给水胀死，到了下午的时候肚子胀的不是那么利害了，又开始觉得肚子里装了一只鸽子，不停地咕咕噜噜地叫，刘志丹叫他给大队长送文件的时候肚子正闹上劲了，刘志丹问他饿了，他说不打紧，再等一会太阳落山了就能吃夜饭了。到了晚上的时候他的肚子终于像黄河堤坝塌陷一样狂泄不止，一夜折腾的茅房都没能合上眼睛做个小梦。第二天一大早就听见一个女人大声骂道，是哪个无组织无纪律的昨晚跑到女茅房拉粪，这么大个脚印一看就知道是个男人。刘麻子听见有人在骂他把头蒙进被子里嘿嘿一笑，摸了一下肚子说舒服多了。刘麻子的孙子就问，老刘，你这会还肚胀吗？我拿这棍子在你肚子上钻个洞把水放出来就不再胀了。刘麻子用手捋捋山羊胡子说，肚子不胀都已经几十年了。
　　刘麻子讲起一次北上的故事，但是具体北上到哪我给忘记了。他说革命队伍在北上时要经过一个大峡谷，当时又是在夜里，不知道那个峡谷到底有多深，但是要绕过峡谷至少需要一天的路程，于是大队长下令探峡谷的深度。这事听起来不大明白，过峡谷为什要探深度？大队长说谁要是敢下去就记三等功一次，结果就有一个叫李三的年轻小伙自告奋勇下去了，并不是跳下去，是用绳子拴在腰上吊下去的。绳子放了很久还觉得沉，又继续放，一会听见下面喊撂，上面的人以为是到底了，就松开手中的绳子，过了大约三十秒钟才听见扑通一声，上面人不知道下面发生了什么事，喊几声也没有人应，队长对黑子说，你下去看看李三那小子在搞什么名堂，把这个手电筒带着。黑子又被吊下去了，过了一会谷底照来微弱的灯光，上面的人都以为是到底了，都高兴地喊叫着，一会又听见黑子在下面喊撂，拉绳子的人喊声好嘞，然后就松开手中的绳子，只听见下面的黑子啊地叫着，声音越来越小，大约又过了三十秒听见一声沉闷的扑通声。有人喊到底了吗？谷底传来一个回声，到底了吗？队长拍了一下脑袋说坏了，这是个无底洞。原来下面的人喊的是吊，经过峡谷左右两边不断反射传到上面人耳朵里就听成撂了。从无底洞撂下去都不知道摔成啥样子了。就这样搭了两个战士的性命，遗憾的是李三死前都没有像黑子喊一声，也没有骂对长一句就死了。
　　刘麻子子打过仗。他说胡宗南来陕北的时候他是开过枪也杀个国民党人的，一次在战役转移的时候他和大队长负责刘志丹安全转移，当时一发炮弹就冲着他们飞过来，于是所有人就把刘志丹压在身下，他是第一个扑倒刘志丹的，后面有几个人又压在他身上，炮弹就在离他们不到十米远的地方爆炸了，他和身下的刘志丹都没有死，把上面的三个战士给炸死了，大对长也给炸死了，而且一条腿也炸飞了。他没有炸死，但是耳朵给炸的鸣了三天，后来耳朵就背了，要是不大声给他说话他就只能看到别人嘴动，但是听不见发声。他的耳背了，就不能再给刘志丹当警卫员了，刘志丹总不能老扯开嗓门喊他做事，后来让他到连队里做事，但是耳朵不好使还影响他做事，连队最后决定让他回县城里工作，因为他读过书，是有文化的人。他走的时候连队给他颁个三等功奖章，是因为救过刘志丹的命。他要去单位报到，爹娘心疼他，说还是待在家里好，不用看人家脸色干活，就没有让他去县城里报到。在家里享了两年福，再想去的时候人家不要了，没办法只能怪爹娘了，只好在家娶妻生子，过光景。
　　刘麻子又讲到他和我姨奶结婚后的事。他说我姨奶没有像其他女人一样缠小脚，走起路来飞快，干活也很利索，经常帮他到山里割麦子，背黄芥，村里人都夸他娶个好媳妇，他就幸福地说，祖宗恩德，上辈子修来的福分。越是这样他就越疼爱我姨奶，更舍不得叫她干苦力活，但是我姨奶是个好强的女人，她说家里吃饭的嘴多，麻子一个人忙不过来，就不愿待在家里，硬是要跟着他一起上山。只是我姨奶命苦，没能活到解放就死了。我姨奶病重的时候刘麻子跪在我姨奶床前痛哭着说对不住她，一辈子没能让她享一天清福。我姨奶说她不后悔嫁给麻子，她死了以后让麻子把她埋在后山的那片桃树林里，她这辈子就爱桃花，而且让麻子好好抚养孩子长大。其实在那个时候麻子的儿女都长大懂事了，在我姨奶死了以后村里所有人帮忙把她埋在后山的那片桃树林，麻子失声痛哭，老马骂麻子说你娘死了那天我都没见你哭的这样伤心。麻子说我现在又是哭我娘又是哭我媳妇，两份伤心加在一起就成悲痛了。麻子打那以后一有时间就到后山给我姨奶讲家里那点破事。今天早上我给孩子做烙饼吃，王二来叫我，等我再回去的时候饼已经烧焦不能吃了，我就丢给阿黄吃了。昨天老母鸡下了两个蛋，我让顺牛去收，顺牛不小心给打碎一个，又让阿黄捡了便宜吃。虎子婆媳上次借咱家的一升米今早还来了，我怎么看也没有借给他家时多，虎子婆媳走后我用碗一量，当真少了半碗……－
　　刘麻子讲起他和我姨奶的故事那是没有完的，大概要比《红楼梦》还要长二百回。刘麻子的孙子会问，老刘，你婆媳长得好看不？刘麻子叹口气说，好看，好看，你奶奶长得可是好看呐。孙子又问，怎么个好看？刘麻子说，你奶奶一张瓜子脸，一对大眼睛水汪汪的，鼻子小小的圆圆的，身材更好看。他孙子哦了一声像是懂了一样。刘麻子长叹一声，目光望的悠远悠远，显出淡淡的忧伤。这一天的故事就在刘麻子的伤感中结束，一只鸟飞过，打破了刘麻子的沉思。刘麻子摸摸孙子的头说，下来吧，爷爷的腿都给你压麻了。
　　刘麻子讲故事的时候经常会忘记自己还在放牛，牛经常会跑进别人家的玉米地，麻子孙子就大声喊，老刘，黄牛到人家地里去收玉米了。刘麻子有时会让我们替他把牛从地里赶出来，有时自己佝偻着身子去追牛，自己追不到了就破口大骂牛是狗日的，投错了胎长了两个角。
　　刘麻子在七十六岁的时候去世了，村里的小孩都去给他戴孝，跪在他的灵堂前一个劲磕头。打刘麻子死了以后就再没有人给我们讲故事听了，那个时候我们也到了上学的年龄，都不再给家里放牛，背上书包开始背李白的《静夜思》，唱少年英雄王二小。
　　上了学以后我开始看漫画《西游记》，我才知道王二为什么要骂刘麻子放狗屁了。刘麻子知识渊博，怎么会把《西游记》里的故事讲的那么偏离呢？但是不管怎么说，刘麻子在我们年少的心中种下了童话般天真的梦。
　　事过多年以后，当我再回忆起刘麻子的时候，好像又看见刘麻子佝偻着身子，柱着一根桃木拐杖，赶着他家的那几头黄牛从河滩的树林里走过来，后面跟着的是他孙子拿着柳条在他屁股上不时抽打了一下，嘴里还喊着，老刘，你又要偷懒了！

欢迎光临东莞市汽车网 (http://bbs.qc0769.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