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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百年孑立 [打印本页]

作者: 勤快雨儿 时间: 2012-9-13 18:08
标题: 百年孑立
道光十一年寒冬，张柏芝朔雪封天，当黑豆油杀张柏芝光了我祖爷一家六十多宽带路由器密码破解口后，祖爷便迎着袭人路由器登录密码破解桃的丫头，滚上一头青[url=http://bbs.hexun.com/post_91_4515473_1_d.html]无线路由器密码破解[/url的丫头，滚上一头青驹马，向北落荒而去了。听我爷爷霁，他可能就出生在那天晚上，是在一片葵林里，故名葵官。尔后，黑豆油又追着来，捅死祖爷，抢走了奄奄一息的仙桃，我的祖奶，他的滚滚马队从被藏在树洞里的爷爷身旁呼啸而过，逸在茫茫雪雾里。

十六年后，爷爷带着一支骡队，远去庙湾运粮。那儿的吉寿庄是黑豆油的地盘，盛产糯米，爷爷去粜豆买米。时值隆冬，他们到时天降大雪，山封路阻，他们就暂歇在千寿庄外十里地的葵寨。围着那儿溜达了几圈后，爷爷的记忆中浮现出了朦胧之中的翠青葵林。惨痛呼喊，沸沸蹄声，弥天风雪，他预感到他仿佛要做平生第一件大事了。傍晚时分，房东在炕头上吃饭，邀了他们几个喝包欲粥，其间告诉他葵花的惨遇。说如今葵寨夜半两更时女魂冤啼，毛骨悚然，方圆几十里噤若寒蝉，因为谁都畏之黑豆油。爷爷不然，闷闷地走出土屋，朝那片黑幽幽的葵林走去。

于是，二更时分他就站在了一个背影很俊、哭声很惨的女鬼身后。爷爷问她：“你咋的哭得这么惨？”鬼吓他，也打量他。折腾了一个时辰，爷爷陪她转了一个时辰，口中的问话也没断。葵花哭了，爷爷看见她极度瘦削的面颊上泪光莹莹，她穿着几片葵叶穿成的破衣。

该离开千寿庄的晚上，一把火把千寿庄百年基业烧了个净光。血与火中，葵花由于太弱，没有追得上飞逃的爷爷，向着他消逝的黑夜，用最后一口气，跳下了冬日的悬崖。下面是张着口的巨兽，空中是她最后的呼唤：“葵官，俺来世……还是你的人……”

爷爷那天晚上在黑豆油客堂皇上揭下了一幅画：一个纤纤少女，楚楚动人，站在弥青的葵林阴影中。双眼汪满泪光。爷爷很喜欢它就终生依着它。此后，这幅“孑立图”成了爷爷自己供堂上的祭画了，而没有任何的神像佛影，爷爷不信那一套。

他逃出了村子，逃进了坎那城。

那时的城里人，面黄肌瘦，弱不禁风。挖空心思的爷爷找到了一个打杂的活儿，但却是主人里里外外的顶梁柱。在他的一生中，他所得到的文化都是这个时候由秀娟给的。她是一个村致的闺秀。然而他的父亲却很古怪，时常咂摸着寸胡对着一个酷似他的人的画像长叹：

青青葵兮档恩辉

无与伦兮朝暾归

掩心扉啊思长进

恸魂灵啊吊？影

呼我心声兮

慑我肺腑

吊我形瘦

恨我孑立

恨我孑立兮吊我瘦

痛啊痛

当秀娟告诉父亲，她已有了一个下人的孩子时，父亲却说：“一定是葵官吧？”吓得要死的秀娟语无伦次，几乎是闭了眼睛等死。可她的清矍的父亲没有再说什么，将她轻轻地送回了阁楼。

是夜，桂影绰约，蟾宫澹泊着薄薄的鹅黄，宛如泛白的记忆。爷爷摸过去，秀娟随即迎了下来。

“他……怎么样？”

“没有骂我，也没有打我。”

沉默。

“他是不是很古怪？”

“有点，常吟一首什么‘孑立歌’。”

“‘孑立’？”

“对，怎么？”

“我有一幅‘孑立图’，唉，是对葵当歌吗？”

“对呀。”

又是沉默。

二十九年秋夜，爷爷和秀娟，他的真正的第一个女人，就在这样的一种境况盟誓了。

坎那城的历史风云就在那年秋季演幻了一场亘古的史诗。后世传说当时那把火又是爷爷纵的。（我出生时他早死了，要不我准会问他）烧光了偌大的坎那城所有的烟土，危机曾经使这个病态的小城痉挛了许久。秀娟家虽然也是废墟一堆，但人们却出于万分的仇恨，竟无一人收过一具她家的尸。当然，秀娟和爷爷知道老主子的去踪。爷爷终生不吸大烟，甚至旱烟，这本身就说明了一切。这一遭的逃生，与其说是迫不得已，弗如说是心甘情愿。老主子给了爷爷太多太多的东西，他理应助他实现夙愿。让老主子奔向那远方的净土。

几年以后，爷爷却威风凛凛地回到坎那城，昔日的黄土与尘沙并未做古，残喘着呼吸的依旧那么如风侵摇烛，长遍苔藓的城墙下黑魃魃的俨然是寒夜的饥民，呆滞而又昏浊的目光昭示着一个个生灵的愤恨和血泪。奶奶，就是秀娟，抱着刚满婴的孩子，把玉米馍发给饥民。爷爷在墙头，如一只孤傲的雁，伫立凝眸黯黯的远方。第二天，他们又把坎那城闹了个底朝天，又在拂晓时分奔向日出的东方。就这样漂泊了十几年，爷爷的那个孩子十四岁时，太平军不得不退到城外的一座山里。爷爷将母子安顿于山洞中以后，又下山去救难民，一去就是一月多。

然而，血泊淹没了坎那城，封存头上颅骨如铃，到处可见悬赏追辑的人的头像，爷爷也在其中，赫然是五百大洋。秋天的后半夜，爷爷牵着一条长龙的头，蠕蠕在蜿蜒的山路上，心焦如焚，难民们个个屏住屯呼吸索索而行。突然，一阵骚动。接着就是几声巨响，尔后刀剑声起，渐弥渐远。爷爷不明不白地卷入了搏斗，凡见冲着他的人就杀。于是，他逐渐感到喊杀声愈听愈响，愈听愈锦，愈听愈重。几只狗的舔舐把他弄醒，他立刻一摸，热热的红包尚在，《孑立图》伴他再次苏醒。迷朦之中，他向那个山洞摸去。大约二更时分，他回到了自己女人和孩子的山洞。一片死静，他也未知其间人的死活，很响地走了进去，绊绊磕磕。

在依稀的月光下，他看见在他女人憩息的洞坑旁，有几个人影晃，也不知干什么，渐走渐近时，他听到了声音和他看到了的动作在他的头脑中很快形成了一个明晰的概念：那是人在媾合。又很快地，爷爷意识到了什么，猛喊道：“秀娟——”没有应，几只黑影旋即鼠窜，爷爷飞快地与之斗了起来。他杀死了那三个黑影，却也昏死过去。

鼠类的窸？改朝换代使爷爷在很久很久以后醒来，他茫然地环顾了一下四周：女人狼籍的裸体，儿子被刺了几刀的尸体，他的目光转向那几个黑影，他惊呆了：三个太平军头目的裸尸。

从同治二年十一月到同治三年夏，他躲在那个山洞里，不敢出去，时常坐在秀娟的坟前，呆呆地望着祭立起来的“孑立图”，沉沉地诵那几句女人教他的歌谣：

青青葵兮洒恩辉

无与伦兮朝暾归

掩心扉啊思长进

恸魂啊吊？影

呼我心声兮

慑我肺腑

中我形瘦

恨我孑立

恨我孑立兮吊我瘦

痛啊痛

暮月的晚上，他慢慢地撕下画卷，把它投入黯蓝色的纸灰光中。很快画卷烧成了一个圆筒，痛苦地抽搐了几下，象当年葵花在爷爷怀里的颤慄，又是秀娟被蹂躏的身体，最终消灭在这黑夜中了。

家史上写着：

“同治三年冬，轩辕家？氏第□代单传葵官遁入空门，入坎那城外寒香寺，年四十四岁,法号已空。”

爷爷入空门的历史，我已无法去考，也无心去考。大概岁月依然如故吧，缱绻的史帐又绵延着无数的哀怨。多事春秋，人如浮萍，情结尘世者寥若寒星，这也许于我爷爷并无多大关系，然而我想他大概也做不到事事“已空”。

大约三十三年后，许闲大老爷的长子，人都称为许公子的回到了坎那城。同时红灯照也杀了进来。因为许少是当时唯一的异类，所以许府的灭顶之灾会为时不远。可是后来，当他们杀光了人，砸碎了闹钟之类后，才发现许少早已无影无踪。

爷爷救了许少。

爷爷劝他皈依，许少死活不肯，拼死拼活地要报仇，侃侃而谈，慷慨陈辞。爷爷在飘忽忽的银发中望着这个落荒的少年，想起了那个烧过山庄的他，落下了潸潸的泪，他们打扮成卖艺人，沿途许少又结识了一个唱琴姑娘，名字竟然也叫葵花，爷爷不禁一愣。三人辗转了一年多，坎那城大小官邸都飘荡过他们的琴声与歌声。然后，在一个暴风雨的夜晚，许少告诉爷爷，他早日革命党了。爷爷不懂，但还是毅然随着他行动了。动身前，爷爷窥着许少和葵花的盟誓死，泪如雨下，扑籁籁之中他又看到了孑立的纤纤葵影……

刺杀毕竟是冒险，两具年轻的尸体横亘在供桌上时，爷爷只能在如珠的浑泪中泣不成声。在许少和葵花的脸上，淡淡的几丝微笑依稀可见。葵花飘香的身体仿佛散逸着无限的幻想，握着许少的手，伴着她的梦，升到了天国的乐园。在眈眈烟霭中，爷爷的眼前浮现着一幕幕的夜影、身影、剑影，他开始了深深的思索……

寺外寒意料峭，依然是过不尽的马队与刀林，依然是伴着百年松涛的哀怨与呼喊，依然是远天上几点忽明忽暗的灯，闪在爷爷的眼前。黑夜勾勒出寒香寺清晰的轮廓，这楼台，这庙宇，这古松，这洪钟。或许爷爷的心中永远只有这钟声，这撞了一下又一下的钟声，没有洞破？岩的一丝罅缝，却无数次掠过这孱小的坎那城上空，更无数交伤透爷爷的心。

静阒。生灵皆亡。在如豆的灯光下，在浑浊的泪光里，在暗夜的心底，爷爷又吟着他的歌谣：

青青葵兮沐恩辉

无与伦兮朝暾归

掩心扉兮思长进

恸魂灵啊吊？影

呼我心声兮

慑我肺腑

吊我形瘦

恨我孑立

恨我孑立兮吊我瘦

痛兮痛

宣统帝退位后第五年，爷爷回家，到另一个世界开始了他的追索。年八十岁。家史载：

“民国二年冬，寒香寺已空法师归天，坎那城自此寂然。”城外三十里处村寨葵花遍野，郁郁飘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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